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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眼睛定在程老师手中相机的镜头上，我看到了他有些粗糙但是修长的手指，以及从相机侧面露出的另外一只眼睛。

“嘴角微微向上，但是不要露出牙齿。”

我慢慢拉动嘴角的肌肉，唇间放松。

这个时候，我听到快门声响，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学生争相恐后地去看程老师拍出的照片，我被隔离在外围，只能听到他们的惊叹声。

“哇，童真，好有女王的感觉！”

“童真，你要是平时也这样多好！”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程老师伸起拿相机的那只手，我看到了，看到了他给我拍的也许是唯一的一张照片。

那个人不像我，一点也不像。或者说不像现实中我所表现给世人看的那个我。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郁郁葱葱的绿篱前面，身后是一棵孤立的雪松，她高傲地站在那里，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就那么站着，嘴角带着笑，眼睛有些不屑地看着我。

这个人不是我，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我，是站在我背后的另一个我。

我失神地望向程老师，他微笑着收回相机，说：“这张照片我自己留着。”

人群开始起哄。

“哇，原来程老师也喜欢美女啊！”

“程老师你知不知道，童真是我们系的系花哦！”

程老师看着我，我撇开头，然后听到他说：“恩，我知道。”

身体里的血液再一次翻滚起来，它们上涌，找不到出口，在我的皮肤下横冲直撞。我不敢看他，就像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就在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档口，高易凡走了过来，看了看程老师手中的相机，然后说：“程老师啊，教教我啊，每次我都把童真照得跟个傻子一样。”

我感谢他来帮我化解了此时的尴尬，虽然他意识不到，于是我笑着说：“易凡你学不来的，人家程老师技术高超。”

高易凡瞪着我，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

人群又开始哄笑起来，我直觉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我拉上高易凡快速地离开，离开那个被学生包围着的我日思夜想的人。

高易凡一边走一边对我说：“童真，你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说：“没有。”

他说：“你说没有那就是有。”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他是我所信任的人，是班里唯一与我促膝长谈过的人，我看见他眼里闪烁的一丝微光，我知道我不可能骗过他。

于是我对他说：“我喜欢程晨。”

高易凡愣了一下，然后摊开两只手作无奈状，说道：“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说。”

我说：“我知道你不会，这件事就陈总白总和苏总知道。”

高易凡笑了笑，但是随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思忖了片刻，然后说：“童真，你是什么样一个人我大概还是知道的。我给你拍了那么多照片，尽管你对着摄像头没心没肺地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但是每次快门响了之后你脸上就再也看不到表情。”

我说：“所以呢？你想表达几个意思？”

“两个意思，第一，你本身就是个傻子。第二，你这次玩大了。”

我看着他，说：“你也觉得我玩大了。”

高易凡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望了望程老师那边，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大了。”

“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觉得，我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童真。

“原来你也会恋爱。

“原来你也会有像个正常女生的一面。

“我觉得这样的你比之前的你更好，但是这样的你，也比之前的你危险。”

我看着高易凡，说：“既然你懂我，你就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

高易凡说：“但愿吧。”

我知道高易凡的意思，所有的一切到目前为止都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但是将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是谁都预料不到。我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我有几条路可以选择，却不知道在路的尽头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一番风景。况且周围车水马龙，我随时都有被卷入车底然后粉身碎骨的可能。

可控范围什么的，都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我只是不断地暗示自己，我这样做没错，我这样的选择没错，这样的童真，没错。

不是高易凡将我的照片P成了黑白，是我的人生本来就是黑白。如今我被卷入程老师这片彩色的漩涡中，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颜色，不知道这个漩涡会把我带到哪里，不知道在漩涡的底部，是深沉的大海，还是无尽的黑洞。

暗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会不会把人折磨致死，不能表白的暗恋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注定无果的自我虐待是不是只能悲剧收场。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能感觉到自己在改变，那个曾经有些空洞的童真正在被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内心饱胀着有些承受不了的悸动。

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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