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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照片收好，把花束也放到顾言的墓碑前，最后看了一眼女孩手上的日记本，始终还是没敢接过来。

回到车边，程老师在车里看手机，我敲了敲玻璃，他抬头看我，然后对着我笑。

坐进车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照片就在我衣服口袋里，我捏着它的手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冷汗覆盖。

电台里突然放起了邓丽君的歌。

“再见了 我的爱人

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

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

也许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不是吗”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我和程老师就像普通的恋人一样，过着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董琳一家没有再找上门来，生活中也没有再出现任何闹剧，但是我的心里总感觉有个疙瘩，越是平静，这个疙瘩系得越紧。我害怕又会发生什么事打破我和程老师现在这种平衡的关系，所以即使程老师几乎是无时无刻地陪在我的身边，我依然感到惴惴不安，总感觉一切没有这么简单，就像狂风暴雨后的海面终于平静下来，而海面下却还隐藏着无数个漩涡，它们随时伺机攫获你的双腿，然后把你拖进无尽的黑暗。

睡觉的时候，我还是会惊醒，一个晚上大概要醒四五次，而每一次我醒来，程老师也会被我的动静弄醒。他不厌其烦地安抚我，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哄着我入睡。虽然程老师嘴里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应激反应已经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折磨，一个星期之后我搬到了另一个卧室。程老师极力跟我解释我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困扰，但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他一次一次地被我从睡梦中吵醒。

在客卧的第一个晚上，程老师来看了我一次，我闭上眼睛尽力让让自己呼吸显得平稳，他帮我盖好被子然后默默离开了。他走之后我咬紧被子的一角无声地抽泣，我瞪着天花板，一夜无眠。早晨当他看见我红肿的眼睛，只是温柔地将我抱住，然后说：“回来吧，没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很快就开学了，我的最后一个学期。

程老师说，我毕业之后，他也会辞去教师的工作，然后专心自己工作室的工作。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怕我最后一学期又弄出什么幺蛾子结果最后毕不了业，他在的话，有什么事还能帮我兜住。

回到学校之后仿佛一切都忙碌起来，我在最后一学期依然是选了好几个选修课，要不然学分是真的不够了。

那天陈天宇问我：“你选那么多课能上得过来吗？”

“只要我选上了就行，程老师能帮我做成绩。”

“哎哟，”陈天宇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说，“程老师怎么没看上我？”

“因为他是直的，不喜欢男人。”

我的选修课里有一节是程老师的，其他的课我可以不去听，他的我还是认真地去了。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明显不由自主地在所有学生身上扫视了一圈。当看到我的时候，他稍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我又坐到了第一排。

他讲课的时候还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我就坐在哪里贪婪地注视着他。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的时光是暂时的，这样的画面很快就会离我而去。如果我再不抓紧描刻他的样子，他的脸、他的发、他的微笑就会化作一缕烟渐渐消散。

我和程老师的故事已经被嚼烂了，学校里再没有人拆我们的台。我们的故事，终究被那些更狗血、更激烈、更贴合时代的新的故事所代替。

只是如此平静的日子却越来越让我觉得心惊，我现在身处的环境就像经历过战争的城市废墟，希望近在眼前却是难以真正的实现。

不仅是和程老师，我和我的几个好朋友度过了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我每日带着丝丝苦涩和他们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毕业季中。

有一天我们喝了酒，待其他人回了宿舍，我叫住了高易凡。

我说，我想把我所有的故事讲给你听，你不要走，听我说完。

黑暗中高易凡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他什么也没说，坐到我旁边，给了我一个开始的信号。我把这两年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盘托出，关于自己、关于顾言、关于程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些故事事无巨细地全部讲给一个人听，我总觉得，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人能真的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不想程老师、顾言还有我自己只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想要把我们刻录在岁月中，几十年后，仍然能有人记得我们那些酸涩的痛和刻骨铭心的喜欢。

等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打开门屋里却是漆黑一片。

我拿出手机，没有程老师的消息，这一点都不寻常，如果他不回来一定会告诉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亮了，我点开，是程老师的短信：

救我

接着又是一条：

楼下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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