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块2毛1（2/2）
“养猪……”许天欢有点打退堂鼓，“行吧……到时候联系。”
“还联系呢！”物理老师突然从前门伸出个头来对着他们大喊，“我上课还是你们上课啊？全班都听你们叨叨还有人听我讲吗！要不然你俩到台上来情景对话一下？”
俩人闭嘴垂着头，做出一副愧疚的样子，但物理老师并没有被打动：“许天欢！别以为上学期及格了我就不找你麻烦，别的老师都说你是天才，还天才？我不信！你要是再敢耍小聪明试试，我不弄得你跪着喊爸爸！”
许天欢很乖巧地转过身，严肃地对着物理老师，响亮地喊了一嗓子：“爸爸！”
小池捂着肚子直接笑跪在地上，许天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说：“他帮我跪了，我就不跪了。”
物理老师本来就黑的脸现在完全变成了紫色，他干脆连课也不上了，拎起书就去找许天欢的班主任。许天欢和小池则如同被解放一般缓缓移进教室，班上的所有人都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们，小池勾了勾嘴角，说：“谢谢我啊，给你们争取了半节课的假。”
一半的学生出教室了，打篮球的打篮球，踢足球的踢足球，他们深信物理老师是不会回来了。而十分钟后当物理老师拖着班主任回到教室，面对着剩下的一半学生，在这一半里还有一半在打PSP或者扑克，物理老师大骂一声“废物”，黑板都被敲破一个洞。
班主任就是刁老，他缓缓踱到许天欢跟前，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不要恃才放旷。”
许天欢盯着刁老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玩意儿？”
刁老叹了口气，背着手上讲台把感觉已经高血压的物理老师拖走了。
这下好，剩下的一半学生也没了。
经刚才那么一闹，许天欢心里对于缺钱的阴霾被拨扫了大半，他这一辈子都没怎么缺过钱，即使在许志国还没把公司做起来的时候，他家也算是顶配版小康，一家人没怎么吃过苦，也许是上天眷顾许志国，财神拽着他的脚把他拉进了商业帝国，然后背着他一步一步爬到顶端。而正是这样一帆风顺的许志国，毫无征兆地出轨劈腿，为他老婆戴上绿帽子然后笑着送她远去。这是多年来一直困扰着许天欢的问题，有的时候他很想问一下许志国，到底是什么□□使他抛弃了最初的妻子从而去过放浪形骸的人生？但是他不敢问，他就怕听到一个答案——没有□□，就是没有感情了。
也就是这样一个感情薄凉的家庭，莫名其妙地就培养出了带着江湖侠气的许天欢。许天欢重感情，不管是对陈皓霖还是对颜天扬，甚至就算是沈生单阳小薛同学，他们只要一有困难，他绝对二话不说挺身而出。许天欢就像是插在干旱沙漠里的一根草，没水没养却突然开出了花，但即使这样，他仍然害怕，母亲离开时的脸常在他眼前晃荡，那双眼睛一不小心就会和颜天扬的眼睛重合，他害怕哪天，颜天扬也会莫名其妙地离开他，当然，他更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离开颜天扬——像许志国离开他老婆一样。
“魏一池。”许天欢对着前桌的后脑袋唤了一声。
小池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我已经洗手不混了你知道吧，”许天欢慢慢说道，语气严肃，“你说干净我才去，要是你让我卷到乱七八糟的事儿里，你就等着挨揍吧。”
小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像是被许天欢的庄严肃穆给吓了一跳，随即他又换上笑脸：“放心吧许少，我自己就不爱掺和那些事儿。”
许天欢说的乱七八糟没有那么复杂，不知道小池是怎么理解的。他就是想说，飙车就飙车，别飙到一半条子来了，或者飙完之后打起来了，他现在是正在努力向上攀登的准优等生和代表善德的准运动员，他不想再搞出不好收场的事情。
第二周依然不训练，训练的时间都是打队内练习赛，许天欢周二和周四分别又打了两场，那俩人的水平和郭哲不相上下，许天欢几乎是轻松取胜，一局都没输。薛爻已经快把他夸到天花板上挂着了，但是许天欢知道，高中生联赛的水平起码得是裴德那样的，并不是说他打败了郭哲一行人就拥有了高水准。裴德的上面还有单阳，单阳不是说过嘛，什么时候能拿下之前那局打了一半的比赛，他就是全国顶尖了。这条路无疑还很远，他在进步，但单阳也在进步，当天才们把老天爷赏的底子给拼完了，就得拼努力了。
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比赛而放弃练习，一旦比赛结束，或者没排上他的时候，他都会自己到边上的空场上练基本动作，需要陪练时就会牺牲一点薛爻的观赛时间。但他又不敢练得太狠，怕一不小心小薛同学又背过去了，再发生一次估计单阳会直接卸了他。
周一和周三晚上许天欢就不住校，他把书和题卷都背上，接上训练完的颜天扬直接回黑洞，点了外卖便开始补习。如果颜天扬要去给别人上课，他就乖乖窝在窗台边上做卷子，也会趁颜天扬不在的时候把屋里翻个遍，看看自己到底还剩多少现金。
两千三百四十二块五，加上卡里取不出来的一共是2347.71，这些钱放在之前，也就是他带着陈皓霖吃一顿银杏的钱，但现在他必须合理分配，总不能钱花光了跑去找颜天扬说“猪崽子，养我吧”。他许天欢没那个脸，也不忍心再把重担加到颜天扬身上——好不容易死了爹，不能再多出个儿子。
但许天欢偷偷摸摸的行径还是被颜天扬发现了，那天颜天扬回来，准备从衣柜里拿换洗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翻动过，从遗留痕迹来看，当事人应该处于很焦虑的状态。
“你是不是在找东西？”颜天扬问。
“啊？”许天欢本来在做试卷，结果一笔划到了密封线外。
颜天扬一看他慌张掩饰的样子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没钱了？”
“有，”许天欢埋着头，“有钱，我还能没钱吗？”
颜天扬走到他跟前，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用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许天欢被盯得发毛，最后丢盔弃甲：“是，我爸把卡里的钱全划走了，现在身上就剩两千多的现金。”
“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颜天扬笑了，“现在知道没钱的苦啦？”
“嗳，颜老师，你跟我讲讲呗，”许天欢盘起腿，“你之前肯定很幸苦吧？没钱的时候怎么过来的啊？”
“来都来了。”
“啊？”
颜天扬一笑：“那次在金色辉煌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不是说嘛，来都来了。我惨到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吧，然后就找自己能干的事情干。我成绩好就给人补课，不怕死就去当沙包，会打架了就给人当打手，只是现在因为你的原因我从良了，收入远远不如从前啊……”
许天欢若有所思地歪着头，颜天扬之所以能如杂草一般□□地活到现在，一手撑起一个家，另一手还能把自己妹妹送到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私立，完全是因为他有本事，这就是所谓的技多不压身。像颜天扬这样的人，不管把他放到哪个城市，放到什么样的人群中，他都能从容地生存下来，而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浑浑噩噩过了十多年，仗着家里有金有玉活得无忧无虑，也许真像许志国说的，离了他爸，他什么也不是。
“想啥呢？”颜天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歪脖子跟狗似的。”
“唉……”许天欢也顾不上自己被损，重重地叹了口气。
颜天扬看着他现在垂头丧气的样子特别想笑，又特别想把他抱在怀里用力揉搓，于是他抓起许天欢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磨着，温柔地说：“别唉声叹气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让你赚钱，只要你不败家，我还是养得起你的，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
“唉……”
“行了，”颜天扬拿起许天欢的卷子，“我看看你今儿做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进化成许百三！”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想着钱，估计这几天想钱的次数比之前十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一想到钱，就想到魏一池说的车赛，不禁有些期待周六的到来。
但他不曾想过，也就是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养猪场旁的荒地上，他的人生会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和男男女女的呐喊再一次被拉进混乱的漩涡中。